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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高居明堂,一袭玄朱色龙袍勾勒出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形。
    许是因为年少时曾征战沙场的缘故,较之太子,崔濯的身形更为健硕宽厚,却又恰到好处地撑起一身华服,并不显得夸张,像上好的墨琔,极度的浓也令人赏心悦目。
    扶玉撩眼去看他沉静的神情,只觉父子二人相似之处袭承颇多——都有一张美丽又残忍的脸。
    往往让人恐惧又艳羡。
    无理而又不敬的念头只在脑海中盘旋一瞬,纵然对皇帝毫无父女亲情,她仍是恭敬周到地拜了下去,柔着嗓子,“痕儿见过父皇。”
    她勾着得体的笑,对着自己的君父行了礼。
    座上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在小女盈盈拜立的身形上停顿一瞬。
    四周不知何时已寂了声,本应侍立两侧的宫人此时却不见人影。
    手中的御笔不着痕迹地颤抖着,被他用宽大的袖袍掩过。
    崔濯已年至不惑,男人的盛年期,可是早早历经他人的生老病死,王朝的兴盛抑或衰退,他心中的一块旧土,早已形同槁木。
    残存着崔涟影子的前半生如同繁华绮丽的梦境结成了水露,以至于后二十年他都在虚空的镜面中期待着了无生趣的花枝。
    他不再能与孤独共处。他如飞蛾扑火般在那些像她、更像她的女子上发泄着自己的情欲,又在情欲褪去时再次独面那种死一般的孤独。
    崔涟已经死了。
    可他还要独活——自私与故作姿态几乎是崔濯这辈子的底色。
    那少女,他的亲女,有着和崔涟如出一辙的样貌。他分明能清楚感知到二者气性有多不相同,一个是出水的莲,另一个边是那岸边的芙蓉;一个有仙人之姿,另一个却让人轻易燃起染指的欲望。
    那身段,那垂眉低眸的模样,他只稍稍朝下一瞥,目眩神移。
    在愈发清晰软柔的沉思中,十九年前与少女色授魂与的香艳哀愁历历在目。
    消散的、已逝的、欲来的,无一例外驶向她们无可奈何又凄美的命运。
    他分明思绪万千,可声音先替他下了抉择,“上前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哈,多别扭的一句话!
    好像在对暖床的宫女说——其实更像画本中的妓女。丢了叁五碎银去,便要人家姑娘上来给自己弄弄,偏生还把话说得漂亮!
    她不说愿,也不说不愿,只柔顺地低着头走上前来,在离御前五步之处刚刚好地停了,纠着一双嫩生生的小手。
    崔濯的眼几不可见地暗了一瞬,在那刻甚至有些暴虐。
    他不敢凑她太近,总归不能吓着她,对吧,涟儿?
    痕儿也无妨,总归都在这个宫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崔濯第一次觉得这个词竟有这样深重的意味,在他眼中、色情又下流——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却不是一个品行端正的男人。
    他想要掐了她的脸来好好看一看,瞧瞧那张漂亮的、让他朝思夜想频频入梦的脸。想扒了那层层华裳,检查一番那夜青青紫紫的痕迹是否犹在?
    崔濯就是个疯子。
    她哭喊又媚叫的模样全都被他不自觉地投射到面前那张柔美姣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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